不一會兒,嬴捷面前就堆了半人高的食材。
食材旁邊跪了上百人。
而且還有人陸陸續(xù)續(xù)趕來,一言不發(fā)的跪倒在末尾處。
有的老人甚至光著身子,顯然把僅有的衣服也脫給了子孫后輩。
嬴捷連忙走過去,脫下身上皮裘裹住老人。
光鮮亮麗的皮裘早就變成土色,往日里吹口氣就能看到漩渦的毛發(fā)也糊滿了泥點子。
可是這個皮裘非常溫暖。
不僅是它能遮風(fēng)御寒,更因為它帶著嬴捷的余溫。
那溫度仿佛能將老者的心融化。
他“嗷”一嗓子跪了下去,朝著嬴捷磕頭。
“貴公子啊,求求您開恩,殺了額們吧,額們死了才能給娃子留一口吃的啊!
“我……”
朝堂上,老秦人不帶任何感情的說出“坑殺四十萬” 。
聽到這話時,嬴捷心中充滿了自豪。
老秦人一怒,流血漂櫓,白骨盈野。
何其雄哉!
何其壯哉!
何其快哉!
可是當一群戎人跪在面前,請求自己“開恩”殺了他們的時候,嬴捷踉蹌的后退了幾步,一屁股跌坐在地上。
“貴公子啊,求您開恩,殺了額們吧!
“今兒個風(fēng)大,干得快!
嬴捷看著面前的戎人,看著那一張張蒼老而又滄桑的面孔,哽咽著說不出話來。
從小,他被灌輸?shù)木褪侨秩撕軌模袂莴F一樣兇殘。
從來沒有誰說過,戎人也是人。
更沒說過,也有人性!
跟在嬴捷身后的老卒不由自主按在劍柄上,低聲說道:“公子……”
嬴捷搖了搖頭。
“殺了他們,然后呢?殺掉八萬人,剩下的八萬人就能活下去。明年呢?是不是再殺掉四萬人,剩下的四萬人才能活下去?后年呢?大后年呢?”
老卒沒有說話,只是麻木的低下頭。
類似的事情,他不是第一次看到了。
易子而食,在荒年太尋常了。
年景不好的時候,埋人都得挑深更半夜,偷偷下葬。
因為會有人一路尾隨,待人走后掘墳盜尸。
“公子,額們老秦人……就是這樣活下來的!”
聽到這話,嬴捷緩緩站起,直視著老卒,“如果有一日,只剩你和我呢?”
“額走在公子前頭,額愿為公子奉獻一切!額走在公子后頭,也愿為公子殉葬!”
其他一同流放的老卒、馬夫、婦人等也都跪倒下去,表示愿為公子捷獻上一切,乃至殉葬。
嬴捷拳頭緊緊握起,隨即頹然攤開。
這就是秦國!
這就是現(xiàn)實!
這就是世道!
想要活下去,就只能指縫里沾著血、牙縫里塞著肉。
嬴捷昂首向天,努力不讓淚水滾落下來。
看著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的太陽,嬴捷心中生出一個主意。
“昨夜,我夢到了白犬,它告訴我西方有一塊戎人的應(yīng)許之地!
白犬?
聽到這個神圣的字眼,所有戎人都激動起來。
因為那是他們的祖先!
他們的神明!
“白犬告訴我,它在西方的應(yīng)許之地上收養(yǎng)了兩個孩子,哺育他們長大,并且讓那兩個孩子修建城池、墾辟荒野、積攢糧食……”
“那里的土地肥沃得手一抓就能流出油,那里的羊純潔又雪白,就像天上的云朵,那里的河流都淌著香甜的蜂蜜……”
一個渾厚的嗓門大聲吼道:“什么?蜂蜜?真的?”
嬴捷沒有在意,因為他已經(jīng)陶醉在自己編織的夢境中。
點了點頭,繼續(xù)說道:“沒錯!白犬說,你們跟著我,就能抵達應(yīng)許之地,就能過上美好的生活!”
“在那里,沒有饑餓,沒有寒冷,也沒有紛爭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