豁口處地獄般的景象如同瘟疫,瞬間感染了整段殘破的東城墻!
“頂!放箭!扔石頭!砸死下面的乾狗!”
城墻中段,負責協(xié)調(diào)防守的副將趙鐵牛聲嘶力竭地吼叫著,指揮著還能戰(zhàn)斗的士兵。他的臉上滿是煙灰和疲憊。
城墻上,被強征的百姓縮在墻垛后,抱著簡陋的武器瑟瑟發(fā)抖,看著下方豁口血肉橫飛的景象,精神徹底崩潰,哭嚎聲、嘔吐聲不絕于耳。
“放金汁!”
惡臭沖天!滾燙的、粘稠的糞毒混合物從城頭潑下,落在豁口內(nèi)外激戰(zhàn)的雙方士兵身上,引發(fā)一片更加凄厲的慘叫和混亂。
部分起義軍老兵則紅著眼睛,在趙鐵牛的喝令下,頂著城下綠水漢營越發(fā)精準密集的壓制箭雨,奮力將滾木礌石砸向豁口。每一次攻擊都可能誤傷下方的袍澤,但他們別無選擇。
而在這混亂之上,是劉黑闥和他那批如同地獄惡鬼般的督戰(zhàn)隊!
“后退者——斬。!” 劉黑闥冷酷如冰的聲音在城墻上回蕩。 他親自率領著數(shù)十名彪悍兇殘的督戰(zhàn)銳卒,三人一組,沿著城墻來回巡視。冰冷的刀光如同死神的鐮刀,毫不留情地砍向任何露出退縮之意的人——無論是精神崩潰的百姓、猶豫的起義軍士兵,甚至是一個因恐懼而動作稍慢的弓箭手! 噗!噗! 兩顆頭顱帶著驚恐的表情飛起,無頭尸體栽下城墻。
“看到了嗎?!這就是當逃兵的下場!給老子頂。 劉黑闥獨眼掃視著周圍驚恐的面孔,語氣森然,“要么死在乾狗手里,要么死在我的刀下!自己選!”
城墻之上,恐懼與絕望如同瘟疫彌漫。在豁口的絞殺、城下的箭雨和身后督戰(zhàn)隊冰冷屠刀的三重壓迫下,守軍的神經(jīng)被繃緊到了極限,隨時可能徹底斷裂。第四夜的血肉磨盤,在子時冰冷的星光下,發(fā)出了第一聲令人膽寒的轟鳴!
……
東面?zhèn)鱽淼膼灷装愕暮皻⒙、爆炸聲和隱隱約約、卻穿透力極強的慘嚎聲,透過厚重的宮墻,滲入燈火輝煌的蜀王府大殿。劉敏端坐主位,手指無意識地在蜀州城防圖的西門位置上劃過。他看似平靜,但微微蹙起的眉頭和不時掃向東方的銳利眼神,暴露了他內(nèi)心的惶恐。
一名滿身塵土的傳令兵被引入,跪地急報:“王爺!乾軍主力夜襲東豁口!攻勢極猛!張悍將軍正在豁口內(nèi)率部死戰(zhàn)!劉黑闥大人督戰(zhàn)甚嚴!然乾軍悍不畏死,我軍傷亡……傷亡慘重!缺口處……已成血海!”
“知道了。告訴張悍、趙鐵牛、劉黑闥,務必死守!本王自有安排! 劉敏聲音平淡無波,揮手屏退傳令兵。
他抬眼看向角落陰影中如同毒蛇般靜立的陳事:“事情辦妥了嗎?”
“回王爺,一百六十輛重車,輪軸加固,套雙騾,‘藥材’、‘貨箱’、細軟皆已裝載完畢,藏于后院暗巷!
“先拉往慈云寺!
“是。還有五百鐵衛(wèi),一人三馬,兵甲齊整,分三批匿于寺內(nèi)地窖密室,馬匹精料飽食!
“西門守將王麻子的家小在何處?”
“他家小七口,也已關(guān)入慈云寺地牢最深處,十二名死士日夜看守,插翅難飛! 陳事的聲音陰冷滑膩。
劉敏微微頷首。東面的廝殺聲似乎更加清晰密集了,如同野獸瀕死的咆哮。他眼中寒光一閃。
“陳事!
“屬下在。”
“你即刻持我令牌,秘密前往西門城樓!眲⒚舻穆曇魤旱脴O低,帶著毒蛇吐信般的寒意:“告訴王麻子,關(guān)鍵時刻即將到來。待東門豁口戰(zhàn)至最慘烈、乾軍全軍注意力皆被拖死之時,本王會給他信號?吹叫盘,無論何人阻擋,立即落吊橋,開西門!若誤了本王大事…讓他想想他那個還在吃奶的兒子!”
“遵命!” 陳事眼中閃過一絲殘忍,躬身領命,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融入殿外黑暗。
劉敏起身,緩緩踱至殿門前,望著東方那片被廝殺聲攪得不安的夜空。隱約的火光映在他冰冷的眸子里。
“絞吧…好好絞…” 他嘴角勾起一絲冷酷的弧度,低語如風:“用你們的血肉,為本王的生路鋪一層厚厚的墊腳石。余樂……本王在云州,等著收你們這份‘厚禮’的利息!” 他轉(zhuǎn)身,步履沉穩(wěn)地走向內(nèi)殿深處那道隱秘的暗門。絞肉機的轟鳴已在東門奏響,而他這條潛藏于王府陰影中的毒蛇,正吐著信子,等待著從西門悄然滑出的最佳時機。
……
持續(xù)六天六夜不間斷的、地獄級別的絞殺,終于讓這座巨大的血肉磨盤發(fā)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。
豁口處,乾軍黃水軍和后續(xù)投入的數(shù)營精銳,已經(jīng)牢牢控制了大部分區(qū)域,并成功在豁口內(nèi)側(cè)構(gòu)筑了相對穩(wěn)固的橋頭堡陣地。后續(xù)的步卒、工兵正源源不斷通過被鮮血反復浸泡的浮橋涌入。象征乾軍的玄色旗幟在多處殘破的制高點頑強飄揚。
守軍方面,張悍重傷昏迷,被親兵拼死拖下火線。趙鐵牛陣亡。吳老七的預備隊早已打光填了進去。城墻上,強征的百姓十不存一,起義軍老兵也所剩無幾。殘存的守軍龜縮在豁口后方幾條狹小的街區(qū),依托著最后的街壘和燃燒的房屋進行絕望的抵抗。他們眼神空洞,動作遲緩,連舉起武器都顯得無比艱難。支撐著他們沒有徹底崩潰的,只剩下身后劉黑闥督戰(zhàn)隊那依舊冰冷、卻也同樣透著無盡疲憊的屠刀。那把刀的揮舞也慢了許多,兇悍的督戰(zhàn)銳卒也死傷泰半。
空氣中彌漫著尸體高度腐爛后的惡臭與焦糊味,混合著硝煙,形成一種嗆人肺腑的死亡氣息。蒼蠅如同厚重的黑云,在尸山和血洼上盤旋嗡鳴。整個東城區(qū)域,仿佛被一層粘稠、血腥的暮靄所籠罩。
余樂依舊站在望樓上,身影在血色夕陽下拉得老長。六天六夜,他幾乎未曾合眼,玄色大氅沾滿了塵土與暗褐色的血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