怒吼被嘶啞取代,慘叫聲漸漸微弱,只剩下兵刃撞擊的刺耳刮擦、骨頭碎裂的悶響、火銃零星的轟鳴和火焰吞噬一切的噼啪聲。
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混合氣味:濃烈的血腥、硝煙和焦糊味,混合著尸體腐爛前的甜膩、金汁的惡臭以及塵土的氣息。這味道深入骨髓,成為每個生還者無法磨滅的記憶。
余樂、墨蓮、扎若娜,如同風暴的核心,在血肉泥濘中緩慢而堅定地移動。三人形成了一個獨特的、高效而致命的殺戮三角。
余樂的金陽劍法如同煌煌大日,劍光所及,鋒芒無匹,無論是堅固的甲胄還是密集的人群,都會被熾烈狂暴的劍氣強行撕開一道缺口。他是最鋒利的矛,也是最堅固的盾。
墨蓮的身影如同貼著地面游走的毒蛇,肩傷讓她臉色蒼白,汗珠浸濕鬢角,但她的動作卻更加詭異莫測,帶著一種受傷野獸的兇性。她的彎刀專攻下盤關(guān)節(jié)、腳踝,角度刁鉆狠辣。每當有敵人試圖從側(cè)翼或后方偷襲余樂或扎若娜,總有一道鬼魅般的刀光或是一枚無聲無息的淬毒細針(烏針、牛毛針)搶先一步,精準地切斷肌腱、刺入要害。她利用斷壁殘垣、尸體堆積的陰影作為掩護,仿佛化身為戰(zhàn)場本身的陰影,收割著生命。
扎若娜的肋下傷勢讓她每一次拉開那張硬弓都咬緊牙關(guān),額頭青筋畢露。近距離的搏殺限制了她弓箭的遠程優(yōu)勢,卻激發(fā)了她更原始的兇悍。她已成為一名致命的“刺箭手”。腰間箭壺中的羽箭,在十步之內(nèi)擁有恐怖的貫穿力。她不再追求齊射,而是冷靜地選擇著最具威脅的目標:那個準備投擲火油罐的敵兵,那個躲在盾牌后指揮的小頭目,那個偷偷舉起手弩瞄準余樂的弩手……弓弦每一次短促的嗡鳴,都伴隨著一道激射而出的死亡之吻。
當敵人迫近到弓箭難以施展的距離,她便悍然將長弓作為奇門兵器,堅硬的紫杉木弓臂格擋劈砍,堅韌的弓弦絞殺鎖喉,力道剛猛,帶著草原搏殺技的慘烈。
他們?nèi)酥g,守護與進攻的界限早已模糊。 一支冷箭射向剛完成一次劈殺的余樂后心,墨蓮身形急旋,黑刀精準地將其磕飛!
一名悍卒揮舞狼牙棒砸向喘息著的扎若娜,余樂左手閃電般探出,抓住棒頭,沛然內(nèi)力一震,那悍卒虎口崩裂,狼牙棒脫手飛出,隨即被余樂一腳踹得胸骨盡碎!
扎若娜在墨蓮被兩名刀盾手逼退的瞬間,連珠兩箭,洞穿盾牌縫隙,精準地射入兩名敵兵未被甲胄覆蓋的咽喉!
余樂揮劍蕩開數(shù)柄長矛,墨蓮的刀光立刻如毒藤般纏繞上去,切斷敵人的腿筋。扎若娜則迅速拉弓,將遠處一個試圖點燃火把燒塌斷墻阻路的敵兵釘死在墻上。
他們互相填補著因傷勢而產(chǎn)生的微小破綻,彼此感應(yīng),攻守輪轉(zhuǎn)間流暢得如同演練了千百遍。在這個血腥三角的推進下,擋在前方的云州軍士兵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,不斷碎裂、消散。他們腳下踏過的土地,尸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堆積增高。
在炮火和無數(shù)小隊如蟻噬般的蠶食下,云州軍的抵抗區(qū)域被不斷壓縮。終于,在付出了難以想象的慘重代價后,乾軍如同緩慢合攏的鋼鐵巨鉗,將最后的、也是最頑強的敵人逼迫到了核心——烏蒙城的府衙。
府衙坐落在一個相對開闊的石板廣場中央。此刻,廣場外圍的建筑大多已化作廢墟和燃燒的殘骸,只有府衙那座由厚重青石壘砌的主體建筑和環(huán)繞其外圍的最后一道堅固坊墻,依然頑強地矗立著,如同風暴中最后的孤島。
這里的云州軍,顯然與外圍巷戰(zhàn)的士兵不同。 他們身上殘破的甲胄大多染滿暗紅色的血痂,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。臉上布滿煙熏火燎的痕跡和凝固的血污,唯有一雙雙眼睛,燃燒著瘋狂而決絕的火焰,看不到半分恐懼和退縮。他們是沈達麾下最核心的親兵,是云州軍中真正的死士,是從尸山血海里淬煉出來的最后鋒刃。
府衙外圍剩余的坊墻和臨時用沙包、巨木、碎石甚至尸體堆砌加固的矮墻上,密密麻麻布滿了弓箭手和火銃兵。他們的箭矢和鉛彈仿佛無窮無盡,如同驟雨般傾瀉向試圖靠近廣場的乾軍。每一次齊射,都能在乾軍陣中掀起一片血浪。
墻下,則是層層疊疊的步兵。長矛如林,從墻上的射擊垛口和臨時鑿開的縫隙中兇狠地刺出,配合著刀盾手在墻根下的死守。他們不需要命令,不需要鼓動,沉默地揮砍、突刺,用身體填補著每一個缺口。倒下的人立刻被后面的人拖開,新的士兵面無表情地頂上去,仿佛冰冷的戰(zhàn)爭機器。每一寸土地,都成了雙方士兵絞肉機般的角力場。
“殺!把他們碾碎!”
“頂。榇髮④姳M忠!” 雙方的嘶吼聲在府衙前的廣場上空激烈碰撞,又被更猛烈的兵刃撞擊聲和垂死的慘嚎淹沒。
余樂、墨蓮、扎若娜站在一片相對較高的廢墟上,俯瞰著這最后的修羅場。余樂身上的明光鎧沾染了厚厚一層黑紅色的血漿,劍鋒上的金芒似乎也因飽飲鮮血而帶上了暗沉的殺氣。墨蓮的喘息有些急促,肩頭的繃帶早已被血滲透。扎若娜握著弓的手指微微顫抖,肋下的劇痛一陣陣傳來。
“最后的瘋狂了!庇鄻返穆曇粲行┥硢,卻帶著冰冷的穿透力,清晰地傳入身邊兩位女子的耳中,“沈達的親兵營……果然名不虛傳。”
墨蓮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,貓瞳般的眼睛死死盯著坊墻上一個動作迅捷的弓箭手,指間夾著一枚邊緣泛著幽藍光澤的菱形飛鏢:“困獸猶斗,最是兇險!
扎若娜默默抽出一支特制的破甲錐箭搭在弦上,目光掃過坊墻下那幾個如同磐石般、以巨盾死死護衛(wèi)著關(guān)鍵節(jié)點的彪形力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