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梅趕緊告訴秀媽,秀媽卻翻了個白眼,沒好氣地說:
“叫你先把尿,你就是不聽,快回去換了褲子再來,我去上個茅房!
“哦!”
阿梅應了一聲,只好轉身往回走,心里還有點郁悶。她心里琢磨著,天氣都這么熱了,可以穿開襠褲了呀,干嘛還穿這么厚的褲子,真是矯情!
等她回去給文崇章換好褲子出來,就瞧見了令人震驚的一幕。小少爺文崇浩捧著一把花瓣來到水井口,趴在井沿上把花瓣撒了下去。秀媽左右看了看就沖過去,抬起文崇浩的兩條腿,像倒栽蔥一樣把人扔了下去。
秀媽在趙麗美家那可是說得上話的人物,她可沒少挨秀媽的罵,卻連一句嘴都不敢還。這會兒看到秀媽這么個舉動,嚇得渾身直打哆嗦。
也不知道為什么,殺小少爺文崇浩的是秀媽,可害怕被人發(fā)現的卻是她。她吭都不敢吭一聲,抱著文崇章又回到了西屋。
趙麗美正坐在椅子上磨著自己的指甲,覺得有些奇怪,開口問道:
“怎么出去才出去就又回來啦?”
她把文崇章放進竹關椅里,緊張地回答:
“我……我那個來了,得去……得去……”
她假裝去換月事的灰袋,其實是跑回下人房讓自己平靜平靜。
沒一會兒,外面就傳來了哭天搶地的聲音,她心里清楚怎么回事。走出去一看,果不其然,文崇浩已經嘴唇發(fā)紫,濕漉漉地躺在了井邊。
人越來越多,可她卻沒看見秀媽的影兒。一直到了晚上,抬棺的人把文崇浩抬去埋了又回來,這才瞧見秀媽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。
秀媽可受趙麗美的器重了,趙麗美還經常把一些不穿的衣服送給秀媽。所以她一直把這事兒藏在心里,半點兒都不敢說出去。
昨天因為沒看好文崇章,就被秀媽扇了一巴掌,還被辭退了。她心里越想越憋屈,終于憋不住了,告訴了石寬。
聽完整件事的來龍去脈,石寬心里那叫一個亂啊,半天都說不出話來,最后直勾勾地盯著阿梅的眼睛,一本正經地說:
“想活命的話,你就當沒瞧見這事兒,也當沒跟我提過,把它爛在肚子里。”
大戶人家的那些恩恩怨怨,雖說看不見刀光劍影,可到處都是勾心斗角啊。經石寬這么一提醒,阿梅也有點后怕,好在只是告訴了石寬,要是跟別人說了,她可就真的小命難保了。她緊張得直點頭,壓著嗓子說:
“我曉得了!
石寬不讓阿梅把這事兒說出去,他自己自然也不會說。一來呢,梁美嬌一直都瞧不上他,就連文崇浩死的那天,都還對他罵罵咧咧的。二來呢,他也知道秀媽一個下人,絕對沒那個膽子去殺文家的小少爺。背后指使的人,不用想也知道是趙麗美。
他雖然娶了文賢鶯,可心里還是有點小九九的。文家的內斗,跟他姓石的有什么關系?斗吧,最好斗得個你死我活。
到了垌口牯牛強的住處,這次可算碰到阿珠娘了,說明了來意后,石寬沒讓阿珠娘去敲屋檐下那面破銅鑼,而是讓阿梅把東西放下,自己親自帶到田里去。
地是他家的,他都沒走過幾回,正好趁這機會走走,看看那些禾苗長得怎么樣了?
這種田啊,事可真多,得拔三四遍草,稻谷才長出穗呢。要是不拔草,那雜草肯定長得比禾苗還高。
石寬踩在田埂上,遠遠就瞧見牯牛強他們彎著腰在拔草。他把手放在嘴邊,扯著嗓子喊:
“古老頭,珠姐,我給你們帶幫手來啦!”
彎腰時間長了,直起身子來可就費勁嘍。阿珠這肚子已經微微隆起,站起身來更是難上加難。她隨手撩了撩額前的頭發(fā),看了過去。
“你來啦,怎么不喊我們回去呢,還自己走下來?”
“她叫阿梅,我?guī)齺砀銈円粔K兒干活,以后就跟你了。”
石寬本來走在前面,趕緊把路讓出來,讓阿梅走過去。
阿梅不太會伺候人,不過干這些農活倒是不用人吩咐,卷起褲腿就下了田,麻溜地動手去拔那些雜草。
說完阿梅的事,又和阿珠、牯牛強他們聊了聊過些日子的婚事,石寬就打道回府了。
回到家里,他也沒什么事干,就尋思著去找文賢貴,問問水養(yǎng)找著沒有,于是就朝著貨幣改革委員會營房走去。
到了石拱橋頭,肩膀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,回頭一瞧,是那一臉亂糟糟胡茬,咧著嘴露出滿嘴黃牙傻笑的廖老大。
廖老大也不吭聲,只是目光往碼頭的方向瞥了兩眼,就自個兒走了。
不用廖老大說,石寬就知道是宋老大有請,不緊不慢地跟在后面。
到了碼頭,跳上廖老大那閑置好久的木船,朝著河心劃去。四下里都沒人了,他這才開口說了一句:
“你們老大現在可把你家當老窩啦,時不時就來住啊!
“我們鱔排村可真是好地方啊,都沒什么外人來打擾!
廖老大咧嘴一笑,手上的竹竿撐得更快了。
可不是嘛,自從廖老大加入了之后,山上那些土匪,都輪流到鱔排村來住。畢竟,鱔排村可比烏桂山強多了。在烏桂山上,整天就那么幾個人,閑得無聊,連腿上有幾根毛都數了幾遍。
這次下山的是宋老大、灰鼠和多肉虎三人,這會兒灰鼠和多肉虎去河邊下籠子了,家里就剩宋老大一個人,正坐在門檻上抱著那大水煙筒美滋滋地抽煙呢。
宋老大連著吸了好幾口,還是不過癮,看到廖老大帶著石寬走進來,也不把嘴從竹筒口挪開,繼續(xù)捏著手里的那根香,給煙嘴里的煙絲點火。
水煙的味道太嗆了,隔著老遠呢,石寬就被嗆得直揮手扇風,嚷嚷道:
“宋首領,我不是送了你個打火機了嗎?怎么舍不得用?”
最后一口煙吸完,宋老大的兩只鼻孔像煙囪似的,噴出了兩柱長長的煙霧。他把水煙筒往旁邊一放,惋惜地說:
“別提了,那寶貝被我弄丟了,心疼死我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