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賢貴眨巴眨巴眼睛,撓撓下巴琢磨了一下,心里頭覺得還真是這么回事兒。他自己點名要的人,雷礦長竟然不給工錢,這不是明擺著不給他面子嘛!想了一會兒,他輕聲嘟囔道:
“看來這個笑面虎,是覺得我先斬后奏,要給我點難堪啊!
“遇到自己喜歡的,先斬后奏又怎么啦?不就是個礦工嘛,又不是大姑娘,有什么好計較的?”
周興生怕文賢貴心里頭的火氣不夠旺,又在旁邊煽風點火。
文賢貴不吭聲了,不過慢慢地把目光投向雷礦長那邊,那眼神犀利得很,好像要把人給吃了似的。
周興這下滿意了,用膝蓋輕輕撞了撞文賢貴的膝蓋,然后把腦袋湊過去,壓低聲音說了幾句悄悄話。
文賢貴聽了之后,臉上的表情變得很是復雜,過了好一會兒,才緩緩地點了點頭。
同桌吃飯的連三平,還有張坤他們幾個,只曉得文賢貴和周興一直在嘀嘀咕咕的,但又不敢湊近了聽,也不知道他倆說了些什么。
新蓋好的鎮(zhèn)公所大樓房間可多了,劉縣長他們這些貴客,都被安排在這里歇息。
雷礦長當然也被安排在這里睡的,不過他卻跑去找文鎮(zhèn)長,說他這段時間呼吸不太順暢,睡在鎮(zhèn)公所的房間里,聞到那新刷的洋灰味,呼吸就更不順暢了,想住到文鎮(zhèn)長家里去。
文鎮(zhèn)長是個郎中,知道有的人在這秋冬交替的時候,就是聞不得這種味道,也就答應了。反正這個雷礦長每次從顧家灣金礦出來,也都是住到他家的。
劉縣長他們只是被安排好房間,時候還早,還沒回房睡覺呢,文鎮(zhèn)長就得繼續(xù)陪著啊。于是,就讓文賢瑞帶著雷礦長先回去了。
雷礦長激動得心臟都快跳出來了,那周興喝得爛醉如泥,早就被他的幾個手下扛回房間呼呼大睡了,他總算是能脫身了。
跟文賢瑞一起回家的還有農(nóng)公子。這一整晚,農(nóng)公子都不敢多喝酒,就怕那個一直對他不懷好意的文賢貴。所以,文賢瑞帶雷礦長回家,他也趕緊跟著,免得和文賢貴發(fā)生什么沖突。
在路上,雷礦長就問農(nóng)公子:
“農(nóng)秘書啊,有句話,我不知道該不該說!
農(nóng)秘書和雷礦長關系挺不錯的,每次去顧家灣金礦,他倆都得喝上幾杯,然后聊一些好玩的事兒,F(xiàn)在雷礦長這么問,他當然就回答:
“我倆都這么熟了,還有什么不能說的,你說唄。”
“一個人的牙齒就像整張臉的門面一樣,你這牙齒缺了這么久,得趕緊去補一補啊,不然財氣和運氣都要跑光光咯!
雷礦長不懂看相,這會說這些,也是把平時聽到的那些話隨便亂用。
文賢瑞也不懂這些,不過他特別喜歡命理相術(shù),沒事就愛去李一眼的卦攤前,丟幾個小錢,聽李一眼瞎扯一通。他聽了雷礦長這番話,覺得好像有點道理,還幫忙補充道:
“掌漏流財,嘴漏流運,你這牙齒確實得補一補哦。”
農(nóng)公子不信這些,他讀書的時候?qū)W的是日語,信的是西方那一套。不過最近這段時間,他確實諸事不順,就隨口回答道:
“這樣啊,那我下次回家,趕緊把這顆牙給鑲上,不鑲上確實太難看了。”
“是得鑲上啊,上次跟你喝酒的時候,知道了你的生辰八字,后來我就順手給你算了算,嘿,你命里五行缺金啊!你最好鑲顆金牙,實在不行鑲個銀的也成!
雷礦長信口胡謅,其實就算農(nóng)公子滿嘴牙都掉光,跟他也沒半點關系。他之所以這么賣力地說這些,無非就是想跟農(nóng)公子套套近乎,讓農(nóng)公子對他的話感興趣。
要知道,他貪的那些金條,最初是藏在龍灣鎮(zhèn)牛寶林家客房里的。藏在牛寶林家,那肯定不會有人懷疑啊,除非出了意外,不然也絕對不會被人發(fā)現(xiàn)。
結(jié)果還真出了意外,文賢昌回來了,要撤掉牛寶林鎮(zhèn)長的職務,所以他和李連長去引爆牛寶林家炸藥的時候,就偷偷把藏的金子取出來。
金子不能老帶在身上,更不能放在顧家灣金礦,得找個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地方藏起來。一時半會兒找不到靠譜的地方,他就又藏到貨幣改革委員會的營房里。
那時候貨幣改革委員會營房里,住著好多預備連的士兵,也只能臨時放一放,肯定不能長久。
后來跟文鎮(zhèn)長混熟了,還在文鎮(zhèn)長家借住過,他就把金子藏到文鎮(zhèn)長家客房里?涩F(xiàn)在那間客房被農(nóng)公子住著,他就只有今晚這一次機會,所以只能想辦法跟農(nóng)公子套近乎,等會兒好進去把金子取出來啊。
文賢瑞打死也想不到,自家的客房居然會被一個外人當成保險箱,用來藏金子了,這會兒還幫著調(diào)侃道:
“雷礦長,真沒想到你還懂周易八卦啊,你要是擺個卦攤給人算命,那李一眼可就沒生意咯!
“哪里哪里,我就是瞎玩玩,沒怎么深入研究,說出來給大家樂一樂!
“我對這方面也挺感興趣的,哪天有空,我倆一起聊聊!
“……”
文賢瑞、雷礦長和農(nóng)公子這仨人,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,走在龍灣鎮(zhèn)那昏黃的街道上。
不遠處,身著黑色警服的文賢貴,沿著街道的最邊兒,也鬼鬼祟祟地跟了上來。喝了點小酒,他的膽子可大了去了,別說是雷礦長和農(nóng)公子,就算是劉縣長和孫局長,他也敢跟,該出手時絕對不會含糊。
鎮(zhèn)公所離文鎮(zhèn)長家挺近的,沒一會兒就到了。文賢瑞拍門,帶兩位客人進去,下人隨后又把門“嘭”的一聲關上了。
這可把文賢貴給看愣了,這雖然是他二叔家,可他哪能直接拍門進去啊。這要是拍門進去,鬧出點動靜,雷礦長和這個農(nóng)公子要辦的事兒,不就不敢辦了,他進去也沒用啊。
文鎮(zhèn)長家可不比他們文家大宅,四周都有圍墻。這里兩邊都是緊挨著別人家的房子,前面是大門和三草堂的門面,也就后院有半邊圍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