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賢貴聽了,倒是不怎么生氣。他舌頭頂著腮幫,腦袋晃了幾晃,有點兇狠的說:
“干,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,水庫建好,還不把錢算給我們,到時我抄了他的家!
這個家,自然指的就是文鎮(zhèn)長的家。石寬聽了都有點不自在,說道:
“真要做這么絕去嗎?”
其實文賢貴也是不想這一年白干,要是停工了,文賢瑞欠他們這一點錢,說多不多,說少也不少,沒有達到翻臉的程度。文賢瑞都這么說了,那他也就賭一把,到時真若不給,可就別怪他翻臉不認人了。
他把紫砂壺嘴塞進了豁牙口里,吸了一口,小聲低罵:
“無毒不丈夫,任何人想算計我文賢貴,那我就讓他家破人亡!
看文賢貴那個樣子,石寬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。
這時候,土妹進來了,還帶著文鎮(zhèn)長家下人阿忠。
阿忠一進來,就面帶哀色。
“石隊長,文所長,我家二太太,二太太她走了,老爺叫你們過去一趟,商量后事!
“蓮嬸子死了?”
石寬和文賢貴都同時感到驚訝,甄氏確實是病了很久,可畢竟還這么年輕,突然聽到這消息,還是有些難以接受的。
“嗯!”
阿忠難過的點了點頭。
“你先回去,我和賢貴隨后就到!
石寬揮了揮手,讓阿忠先走。
文家大宅這邊,名義上的頭是文賢安,可文賢安現(xiàn)在整天抱著煙槍,大門不出,二門不邁,就像是個小姐似的。
族上有什么事,自然而然也就找到了文賢貴和石寬了。
兩人商量了一下,就一起往文鎮(zhèn)走家走去。
到了文鎮(zhèn)長,已經(jīng)有好幾個人坐在那里了。文鎮(zhèn)長一臉愁容,石寬也這才注意到,近一年以來,文鎮(zhèn)長已經(jīng)兩鬢斑白,蒼老了許多。
“人呢?入棺了沒有?”
“沒有,今天二十九,明天就是大年三十,入棺擺著,正月初一出山,那不是個事啊!
文鎮(zhèn)長話說得小小的,完全沒有了往日那種沉著冷靜,帶著一股威嚴的樣子。
也確實是,按照正常白事的流程,今天死的,明天要停棺一天,供親朋好友悼念,后天才抬出去埋掉。那日子正好排到正月初一抬棺上山,這不是好事,也不會有人來幫抬棺。
正月初一不抬死人出去,那就要安排到正月初二抬?扇怂懒丝偛荒芤恢弊屗稍诖舶迳,即使是正月初二抬上山,那正月初一也要入棺擺在客廳里頭,同樣是不吉利。
在場的人一個個眉頭緊鎖,估計也是為這事頭疼。
石寬想了一會,大膽的說:
“二叔,不管怎么挪,初幾這幾天大家都喜氣洋洋的,拖到那時不好辦,也沒有人愿意來。我看不如趕一點,今天就把人入棺,請親朋好友們今晚來吃飯,明天把人抬出去,正月初一大家就好好過年了。”
“這樣倒是好,可是來得及嗎?”
文鎮(zhèn)長還是憂心忡忡,愁眉不展。
石寬看了一眼文鎮(zhèn)長,又看了一眼在旁邊低著頭的文賢豪,再次說道:
“蓮嬸子還未滿六十,屬于未滿壽的,不辦那么大,只把臨近一些的親朋請來就行。事辦小了,那就容易一些。只是這樣委屈了蓮嬸子,不知道你和賢豪同不同意!
文賢豪不出聲,看向文鎮(zhèn)長。
文鎮(zhèn)長想了幾秒,一捏拳頭,下定決心說:
“就這么辦,同太爺?shù)倪請,太爺以外的就請不到了,鎮(zhèn)上的只請隔壁這些,灣頭灣尾的也不請了。這都是甄蓮自己的命,怪不得誰!
有文鎮(zhèn)長發(fā)話,大家就開始忙活起來。準備棺材的準備棺材,去請酒的去請酒,叫人來幫忙殺豬做菜的去叫人。
石寬是外人,不完全認得文家的親戚,就幫安排人弄酒菜。由于辦得不大,算起來今晚和明天正餐可能是二十桌人,殺一頭豬也就差不多了,不夠的在集市上再買一些。
事情安排得好,那很快也就進入了正軌。下午兩三點鐘就有親朋陸陸續(xù)續(xù)前來悼念,四點鐘的時候,已經(jīng)可以開桌了。
石寬他們這些幫忙指揮做事的,沒法跟人一起入席,要等到事情都忙完了,才會幾個人聚在廚房,開一個小灶,弄點吃的。
這會,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。他也忙里偷閑,靠在角落里掏出小煙來抽。
煙還沒抽到一半,文賢鶯就拽著氣鼓鼓的慧姐來到他的面前,他不解地問:
“怎么了?誰惹到她了?”
文賢鶯一臉無奈,把慧姐往前推了一點,說道:
“剛才來掛名的時候,她非要掛她的名,我指著你的名字說就是她的名字,哪知道她認得,說不是她的名字,就發(fā)脾氣不吃飯了。都來這里吃飯了,家里不開火,不吃晚上誰起來給她做吃的啊。這不你還沒吃嗎,一會帶她去吃!
文賢鶯才一說完,慧姐就雙手交叉盤起,把臉扭向一邊。
“我不吃,我就是不吃,誰勸我都不吃!
石寬一下子就知道怎么回事了,他把慧姐拽過來,擺手對文賢鶯說:
“你先走吧,一會我?guī)コ燥,她保準吃得飽飽的!?br>文賢鶯是帶著點賭氣的,石寬都這樣說了,她還真轉(zhuǎn)身就走。
真正賭氣的是慧姐,文賢鶯走了,她故意沖著背影,大聲的叫著:
“我不吃,走了我也不吃!
周圍的那些人都被慧姐逗笑了,一個個扭頭往這里看。
石寬再次把慧姐拉近,貼著她的耳朵小聲說:
“一會你不好好的跟我吃飯,我可不幫你找那兩只喜鵲哈!
慧姐聽了,臉色立刻由陰轉(zhuǎn)晴,還諂媚的晃著肩膀求。
“我是不跟三妹一起吃,我跟你一起吃,你不要不幫我嘛!
“那我看你的表現(xiàn)先!
石寬就知道慧姐為甄氏褲衩上那兩只喜鵲的事,上次就已經(jīng)求過他一回了。
“我保證表現(xiàn)吃!
也不知道慧姐懂不懂得表現(xiàn)是什么,他學著鄧鐵生平時訓警察的樣子,兩手一拍大腿,板板正正的站直了身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