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月初七,工人們正式開工,為了討個吉利,石寬和文賢貴還分別在水庫壩體和灌溉渠兩邊,各鳴放了一封炮仗。
唐森前天就和阿香到了灌溉渠這邊,還不知道昨天在鄉(xiāng)公所的坪子上發(fā)生什么事,今天干活了,依然和大家有說有笑。
石寬到了唐森跟前,遞了一根煙,問道:
“棚子搭好了沒有?”
所謂的棚子,就是唐森和阿香兩人住的小棚子。唐森之前是跟工人們一起住大棚的,阿香來了,總不能也一起住在大棚里。他憨笑兩聲,還有點不好意思。
“搭好了,昨天就搭好了,一個小棚子,用不了多大工夫,隨便搭一搭就行!
“搭好一點,縫隙別留太大!
石寬說這話,就是說預(yù)防別人偷看。他可不是空穴來風,經(jīng)過了昨天的事,他覺得會有這種可能。畢竟這么多人里面,就阿香一個女的,不看還看誰呢?當初沒有考慮到這個問題,考慮到了,真不應(yīng)該讓阿香跟來工地上。
唐森也是聽出了的,不過他有點不以為然,噴著煙霧笑道:
“干一天活下來,骨頭都快累散架了,誰那么無聊偷看這個啊!
雖然和唐森是好兄弟,但許多話還是不方便說,點到即止。石寬也就不再說什么,本來還想去到工棚,和阿香說幾句話的?上胫づ锞桶⑾阋粋人在那里,為了避嫌,還是不去了。
在工地上游走了個把小時,石寬晃晃悠悠回到鄉(xiāng)公所去。春天說來就來,昨天還是北風的,今天就變成南風,還下起了如霧般的細雨。干活還好,不干活的在這站久了,衣服會有點濕。
才走進鄉(xiāng)公所所在的小村,就看到冬生從一片霧蒙蒙中跑了回來。他沒有繼續(xù)進村,停在那等待冬生,待人快到了,調(diào)侃道:
“大頭領(lǐng),今天才來,是不是昨晚又去芙蓉坊過夜了!
冬生氣喘吁吁,估計是一路帶跑著走進來的,他皺著一邊臉咽了口口水。
“寬叔你又笑話我了,貴叔呢?他在工地還是在家里?”
看冬生這個樣子好像有急事,石寬也就認真了起來。
“我剛才回來路過,沒看到他在工地,估計是回來了,怎么?發(fā)生什么事了?”
“大……大事,小翠嬸跑了,冬梅和牛琪美都是貴叔的女兒,就是那天晚上在洋行里,你們碰見的那兩個妹娃!
冬生邊說邊掏出了一封信,在石寬面前晃著。
石寬是已經(jīng)知道牛琪美和冬梅是文賢貴的女兒,也知道冬梅是小翠所生,可是小翠跑了,這個還是讓他大吃一驚的。他把那信奪過,取出里面的信紙,展開來看。
信紙是那種帶著紅色直條的,應(yīng)該是街頭上專門擺攤給人寫信的人幫寫,那字跡工整,字體均勻。
“賢貴,你我之間一段孽債,今日要了結(jié)了。琪美和冬梅都是你的女兒,我一個弱女子,實在無力撫養(yǎng),只得另謀出路,現(xiàn)將二女留下,你帶回家好好撫育成人。小翠!
石寬讀完,看著冬生。
“誰把信給你的?”
“冬梅啊,早上我到了小翠嬸家,要和他一起去拉磚頭回來,到了那里,就看到冬梅哭紅著眼睛,拿著這封信給我!
冬生說話時,眼神不敢怎么看石寬,甚至還有些閃爍。
小翠跑了,那家里只剩下冬梅和牛琪美,兩人還那么小,是多么的無助啊。石寬不再問那么多,往牛寶豐家跑去。
“真是孽債,我看他怎么收拾!
文賢貴早就回來了,這會正在鄉(xiāng)公所坪子旁的小賣部里喝茶,看到石寬和冬生兩人急匆匆的跑回來,站到了門口,大喝一聲:
“你倆跑什么?”
“跑什么,你自己看吧,你家要添丁增口了!
石寬晃著手里的信,跑到小賣部門口,猛地拍進文賢貴的手里。
文賢貴看完了信,茶壺也不拿,撒腿就往外跑。
“冬生,跟我出去!
這是大事,石寬也沒想那么多,跟著跑出去。
當年從警察局逃跑出來,文賢貴都沒有今天跑得那么快。今天他腳底生風,把石寬和冬生兩人甩出了好大一段。小翠跑了不要緊,可不能讓他的兩個女兒在那里擔驚受怕啊。
這可累壞了冬生,昨晚了和小翠一晚沒睡,瘋狂的在床上滾來滾去。天快亮的那一次,他都已經(jīng)痛,出來撒尿時都快撒不出了。
后面又把小翠送走,這才回來假模假樣的到小翠家。拿到冬梅給的信后,把兩人安慰好,又奔跑進木和鄉(xiāng)。到了木河鄉(xiāng)吧,水都不喝一口,就又跑出來。他即使是再年輕,那也經(jīng)不起這樣的折騰啊。
小翠出走,完全是冬生的主意。他們倆人都不知道包圓圓是文賢貴殺的,可年前睡覺時提過那么一嘴,又都懷疑是了。
對于生死小翠還是害怕的,這個年都過得提心吊膽。除了冬生,她就沒那個依靠了。前天冬生一來,她就假裝要隔那雜物房出來,向文賢貴把冬生留了下來,問冬生今后該怎么辦?
冬生哪能知道怎么辦啊,雖然為這事發(fā)愁,但還苦中作樂,和小翠瘋狂的翻滾。功夫不負有心人,翻滾中,有一次跑偏了,他就想到,這都可以跑偏,那人也可以跑啊。
留下來又畏懼文賢貴,那只有跑了,小翠聽了冬生的建議,女兒都不要了。把女兒帶上,她肯定是跑不掉,即使是跑掉了,那兩人以后的日子也不會好過。
文賢貴這么愛女兒,把女兒留下,那才是對女兒最好的。
就這樣,為了感激冬生,小翠像最初伺候牛春富一樣,真心實意的把冬生伺候得舒舒坦坦。天還沒亮,就把家里所有的錢帶上,去縣城汽車站,另謀出路了。
小翠這一生啊,從來就沒有什么事情自己拿主意過。從小到大,聽父母的。到牛鎮(zhèn)長家當下人,雖然活得有點高傲,但也是聽牛夫人的。后來和牛春富的事情敗露被趕回家,就聽亮麻子的。再次回到龍灣鎮(zhèn),被文賢貴貴玷污了,又聽文賢貴的。到了縣城安家落戶,又聽牛春富和包圓圓的。現(xiàn)在聽了冬生的,以后不知道還要聽誰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