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爺是經(jīng)歷過風(fēng)雨的人,哪能看不出這錢就是文賢鶯的。他心里有些觸動,不過還是把錢收了下來。
石寬換完了床單被罩,看到水缸里的水還是滿的,知道柱子還是會來照顧七爺?shù),也就沒有太多擔心。
和七爺聊了一會,交代一些有的沒的的事,兩人也就動身去往老營村。
事情就是有這么湊巧,在老營村,快到范先生的私塾時,石寬看到了柱子吸著牙縫從趙寡婦的矮屋走出來。
而柱子也發(fā)現(xiàn)了石寬,倆人四目相對。
良久,石寬抬起手,晃著食指說:
“好你個柱子,我說咋沒看見人影,原來跑到這來偷吃板鴨了!
“你這小子說話怎么這么難聽,你說誰是板鴨呢?”
說話的不是柱子,而是從屋里冒出來的趙寡婦,她把柱子撥過一邊,雙手叉腰,潑辣的罵著。
“別別,這是我兄弟,別這樣!
柱子回過神來,急忙阻攔趙寡婦。
趙寡婦可不買柱子的賬,一甩手又張嘴罵:
“我管你什么兄弟,有錢給老娘,老娘可以是你的板鴨,沒錢就少來這里給我撒野!
石寬呆住了,什么是禍從口出,他現(xiàn)在是真正的體會到了。他根本沒想到趙寡婦會突然出現(xiàn),還當只是和柱子倆人開玩笑呢。
“嬸,哦不,嫂子,我沒說你……我是說我買了板鴨,叫柱子哥一起回去吃。”
不解釋還好,這種明顯牽強附會的解釋,更加把趙寡婦惹怒了。他抓起面前一個種了點蔥苗的爛盆子,對著石寬就砸去。
“還敢說板鴨,老娘也是你能調(diào)戲的嗎,你這石鼓坪的二流子,偷雞摸狗,拿人家大姑娘小衣服,凈干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,還敢說我!
石寬和文賢鶯靠得近,那爛盆子飛過來,他是可以輕松避開的。文賢鶯就不一定能躲得過了,他只好跳上前一步,接住了那爛盆子。
爛盆子里面還裝有剛澆過水不久的泥土啊,一被接住,重力的緣故,里面濕噠噠的泥土一下子就從盆底脫了出來,濺了石寬一褲子。
這還不是最重要的,那爛盆外面是用竹子箍住的,F(xiàn)在只剩下竹箍還在手里,那有筷子頭般粗竹條頭,深深的扎在了他的手掌里。
“你這哪來的潑婦,我姐夫說板鴨,你硬要往自己身上套,還要怪誰呀?偷了你家的雞嗎?摸了你家狗嗎?瞧你這模樣,小衣服估計能熏遍兩條街吧,人家躲都來不及了,還會偷你的!
別看文賢鶯平時知書達禮,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,看到石寬被如此對待,也是敢挺身而出的。
趙寡婦沒想到還有人敢和她對罵,真想沖上來扭打到一起。可是看文賢鶯的穿著打扮,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子,知道是惹不起的,便一屁股坐在地上,雙腿亂蹬,撒潑打滾。
“老天啊,你開開眼啊,我一個寡婦辛辛苦苦拖著五個娃兒,不偷不搶,不做過任何壞事,今天被人污蔑了,你可要給我做主啊……”
老營村村子比較大,很快就圍滿了看熱鬧的。雖然大家都是同一個村的,但沒有幾個同情趙寡婦的,指指點點,掩嘴嘲笑。
“不偷不搶卻會勾引男人。”
“今天可遇到了敢和她對罵的主了。”
“潑婦一個,也敢叫老天做主。”
“……”
石寬把那斷竹條扯出來,又在路邊抓了一把草放進嘴巴里嚼,然后敷在那手掌上。
柱子和趙寡婦還是有些感情的,不能讓趙寡婦這樣滾啊。他上前從腋下把趙寡婦給抱了起來,半拖半拽拉進屋,又沖著石寬喊:
“我今晚去找你,先不聊了!
石寬不回答,只是捂著手掌。這事鬧的,把柱子的好事都給壞了,心里也不大舒服啊。
旁邊就是范先生的私塾,剛才發(fā)生的一切。他也從窗口看到了。他拿了一塊爛布走出來,幫忙石寬把傷口包扎上。
石寬以前就在范先生的私塾念書,范先生對這個學(xué)生還是很有印象的,他說道:
“石寬啊,我告訴過你,做人一定要正直,不要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往,你總聽不進耳朵。像柱子這種人,唉……”
“先生,我來就是找你有點事的,不聊柱子,去你家坐坐吧!
那傷正在掌心,抓握都不得勁,石寬還真有些后悔,不該和柱子打招呼。
范先生今年都七十有六了,身子骨還健朗,留有近尺長的花白胡子。他一生無兒無女,和老婆一起守著個私塾,日子倒也還過得去。
進了范先生的家,東邊用木板隔出來的,就是學(xué)生們讀書識字的地方。擺有七八張桌子,坐了幾個八九歲的孩童,正在專心致志的寫毛筆字。
都是老熟人,石寬也不拐彎抹角,直接說了。
“這位是龍灣鎮(zhèn)文家的三小姐,她開辦了一個大學(xué)堂,想要請你去那里教書!
范先生連忙朝文賢鶯施禮,客氣的說:
“原來是文家小姐啊,怪不得一進來就聞到了墨香,我只是略識幾個字,當年連秀才都考不上,怎敢登大雅之堂。”
“先生您客氣了,我們學(xué)校正缺您這樣有學(xué)識之人……”
文賢鶯也回了一禮,慢慢的把辦學(xué)校的初衷,以及會和私塾搶學(xué)生的擔憂,全部都說了出來。
范先生聽了,眉頭皺了皺,手捋那花白的長須,想了一會兒,說道:
“我還是不去了,去了也是誤人子弟,教了這么多年書,也沒教出個有用的人才,實在是愧疚。我年紀也大了,正準備教個一兩年就放手,你們辦了學(xué)堂也好,娃兒們也好有個地方去識字!
“你身體還這么好,怎么就說老了呢!
這完全出乎文賢鶯的意料啊,她極力的勸著。
范先生主意已定,依然是婉言拒絕。
既然不想去,文賢鶯也不勉強。
來時也不記得帶些禮物,范先生還招呼老婆做午餐,文賢鶯和石寬連忙阻止,最后拗不過,勉強留下來喝了碗粥。
來是要斷人飯碗的,文賢鶯有些過意不去,把錢袋里還剩下的八九個銀元,偷偷的放到碗柜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