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這小子看來是對我們還不放心。"上官如將茶盞重重擱在石桌上,釉面的冰裂紋在碰撞中發(fā)出細微脆響,"這次他沒有第一時間趕回來,應該就是對我們態(tài)度上的一個試探吧。"
龍云飛抱臂站在廊下,金絲眼鏡后的目光深邃如淵。他望著天際被晚霞染成血色的云層,輕輕嘆了口氣:"我覺得你的猜測是正確的?磥硭是不太相信我們。"這位素來沉穩(wěn)的謀士難得露出幾分憂慮,指節(jié)無意識地叩擊著紅木立柱。
山莊內(nèi)突然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,驚起林間一群白鷺。上官如的貼身護衛(wèi)匆匆跑來稟報,說是三堂主酒后鬧事,打翻了供奉的青瓷觀音像。"蠢貨。"上官如低聲咒罵,袖口下的青筋微微跳動,"越是關鍵時刻,這些人越沉不住氣。"
龍云飛轉(zhuǎn)身從案幾上取來一卷泛黃的古籍,書頁間夾著半干的銀杏葉:"您還記得二十年前的'青崖之變'嗎?當年唐家老當家就是輕信了外人,一夜之間折損了半數(shù)精銳。"他將書頁展開,泛黃的宣紙上記載著密密麻麻的傷亡名單,"唐風接手時,組織不過是群龍無首的殘部,能在五年內(nèi)重整旗鼓,靠的就是這份謹慎。"
上官如摩挲著腰間的古玉,冰涼的觸感讓他漸漸冷靜下來。二十年前那場變故,他也是親歷者之一,至今仍記得唐家長老們橫陳在血泊中的慘狀。"這小子背負的東西太多了,一個組織幾萬人在跟著他討生活,"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沙啞,"他的一個錯誤決定,就可能犧牲上千上萬人。所以他慎重一點也是應該的。"
暮色漸濃,山莊內(nèi)的燈火次第亮起。管家捧著新沏的茶進來,銀質(zhì)托盤上放著兩封密函。上官如拆開其中一封,瞳孔驟然收縮——是安插在唐風陣營內(nèi)線傳來的急報,顯示唐風正在秘密調(diào)動外圍三支精銳部隊。
"果然。"龍云飛瞥了眼密函內(nèi)容,推了推眼鏡,"他在邊境部署了佯攻部隊,真正的主力卻在往龍京方向集結。"他走到懸掛著勢力地圖的墻前,用紅筆在幾個關鍵節(jié)點畫上標記,"如果我沒猜錯,他這是要同時試探我們的虛實,以及那些老牌家族的反應。"
上官如起身走到地圖前,指尖劃過龍京核心區(qū)域:"派人通知駐守城西的部隊,即刻進入一級戒備。但記住,"他轉(zhuǎn)頭看向龍云飛,眼神中閃過一絲狠厲,"沒有我的命令,不許輕舉妄動。"
窗外突然傳來悶雷,暴雨傾盆而下。上官如凝視著雨幕中若隱若現(xiàn)的盤山公路,仿佛看見無數(shù)身影在黑暗中蟄伏。這場試探與反試探的博弈,早已不是簡單的信任問題——它關乎兩個龐大勢力的存亡,更關乎龍京地下世界未來十年的格局。
"備車。"上官如披上玄色大氅,雨水順著飛檐滴落,在青石板上砸出朵朵水花,"既然唐風不來見我,那我就親自去會會這位年輕的當家。"他轉(zhuǎn)身時,腰間古玉與門框相撞,發(fā)出清越的聲響,宛如一記警鐘,在雨夜中久久回蕩。
"那我們的行動是等唐風回到龍京以后再行動?還是直接先給那些高層下毒一些打擊來堅定唐風和我們合作的信心?"龍云飛的聲音從身后傳來,他將一疊情報資料輕輕放在檀木桌上,紙張摩擦聲在寂靜的室內(nèi)格外清晰。
上官如轉(zhuǎn)身時,金絲眼鏡在壁燈下折射出冷光。三天前,高騰家族聯(lián)合其他三家突襲死神組織郊外莊園的畫面還歷歷在目——燃燒的建筑、橫陳的尸體,以及莊園外那條被鮮血染紅的溪流。"如果我說先打擊一下高騰家族的囂張氣焰還是很有必要的。"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窗框上的雕花,"這次他們能這么大規(guī)模的攻擊死神組織的莊園,明天他就敢攻擊別的平民,這樣的危險存在,我們一定要給他扼殺在搖籃之中。"
龍云飛翻開情報資料,最新的衛(wèi)星圖像顯示,高騰家族的武裝車隊正在地下車庫頻繁調(diào)動。"但唐風臨走時特意交代過,在他回來前不要輕舉妄動。"謀士推了推眼鏡,鏡片后的目光透著憂慮,"而且高騰家族與皇室沾親帶故,貿(mào)然動手可能引發(fā)連鎖反應。"
窗外突然炸開一道閃電,將兩人的身影投射在斑駁的墻壁上。上官如沉默片刻,從紅木匣中取出一枚刻著家族徽記的玉牌:"我們只是對這次鬧得最兇的一家,高騰家族動手,應該不會激起別的家族的不滿。"玉牌在他掌心泛著溫潤的光,"更何況,有些事不能等。"
子夜時分,龍京地下排水系統(tǒng)中傳來金屬碰撞聲。十二名蒙著面的死士貓著腰前行,腰間纏著浸過劇毒的軟劍。他們的領隊正是上官如最信任的影衛(wèi)統(tǒng)領——玄衣。此刻,他正盯著戰(zhàn)術平板上的三維地圖,高騰家族的地下金庫入口在屏幕上閃爍著紅光。
"注意,目標區(qū)域有三重能量護盾。"玄衣壓低聲音,戰(zhàn)術手套劃過墻面,露出隱藏的電子鎖,"但三天前的暴雨導致東南角線路短路,我們有三十秒窗口期。"他的話音剛落,身后的死士已默契地分成三組,一組負責破解密碼,一組警戒,另一組則取出特制的腐蝕劑。
與此同時,白鷺山莊的監(jiān)控室內(nèi),龍云飛盯著數(shù)十個監(jiān)控畫面。當看到玄衣小隊順利潛入高騰家族地下金庫時,他轉(zhuǎn)頭看向身旁的上官如:"是否啟動第二階段計劃?"
上官如端起青瓷茶盞,卻并未飲下:"等他們得手后,立刻將金庫被盜的消息散布出去,但要讓消息源頭指向......"他停頓片刻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,"指向與高騰家有仇的李家。"
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,高騰家族的警報聲撕裂了夜空。當守衛(wèi)們沖進金庫時,只看到滿地狼藉,以及墻壁上用鮮血寫下的"李家"二字。而此刻,上官如站在白鷺山莊的露臺上,望著東方泛起的魚肚白,將最后一杯冷茶一飲而盡。
"通知唐風,"他對著通訊器低聲說道,"就說龍京的夜,已經(jīng)開始變天了。"遠處,云闕大廈頂部的騰蛇旗幟突然燃起熊熊大火,在晨風中化作灰燼。這場精心策劃的雷霆行動,既是對高騰家族的致命一擊,也是向上唐風遞出的投名狀。
"那好吧,就按你說的行動吧。"龍云飛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,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扶手,檀木椅發(fā)出輕微的吱呀聲。這位素來沉穩(wěn)的謀士,此刻眼底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。三天前擬定的突襲高騰家族的計劃,雖已萬事俱備,但牽扯之廣、風險之大,仍讓他不得不慎重。
上官如聞言站起身,玄色長袍的下擺掃過滿地金黃的銀杏葉。他剛邁出兩步,忽然像是被無形的絲線拽住,又緩緩坐回了太師椅。鎏金燭臺上的火苗輕輕晃動,在他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光影:"你孫子龍小天在國外的那個城市怎么樣?我聽說好像唐風把那些新建造的城市交給了他打理。"
龍云飛的瞳孔微微收縮,手中的茶盞在杯托上發(fā)出輕響。這個問題顯然出乎他的意料,沉默片刻后,他終于開口:"小天自幼聰慧,在那邊倒也把事務處理得井井有條。只是......"他抬眼望向窗外漸濃的夜色,"唐風這小子太聰明了。他把那兩個城市交給我孫子,應該也是對他的一個試探。"
上官如伸手撥弄香爐中的香灰,火星明滅間,他想起半月前收到的密報。在大洋彼岸那兩座嶄新的城市里,表面上龍小天作為管理者風光無限,可實際上,唐風麾下的精銳部隊早已滲透進城市的每一個角落。供水系統(tǒng)、能源中樞、甚至是看似普通的商業(yè)街,都暗藏著唐門的眼線。
"其實在那兩個國家的新城市,唐風唐組織的掌控力根本不是龍嘯天能比擬的。"上官如冷笑一聲,聲音里帶著幾分譏諷,"龍嘯天還以為把孫子推出去,就能在唐風那里討到好處,卻不知早已讓孩子置身險地。"
龍云飛的臉色微微發(fā)白,喉結動了動卻沒發(fā)出聲音。作為爺爺,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龍小天在異國面臨的處境。表面上,孫子管理著繁華的新城,享受著萬人敬仰;可實際上,他不過是唐風和龍嘯天這場博弈中的一枚棋子,稍有不慎,便會粉身碎骨。
"不過換個角度想,"上官如忽然話鋒一轉(zhuǎn),目光如鷹隼般盯著龍云飛,"這何嘗不是個機會?"他從袖中取出一卷密函,攤開在桌上,"小天在那邊接觸的都是唐門的核心事務,若是能......"
"不可!"龍云飛猛地起身,聲音中帶著前所未有的慌亂?稍捯怀隹,他便意識到自己的失態(tài),又緩緩坐下,"我是說,小天年紀尚輕,貿(mào)然行事恐生變故。"
上官如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,重新將密函卷起:"我自然不會讓年輕人涉險。只是提醒你,在這場棋局里,每一顆棋子都有它的價值。"他站起身,走到窗邊,望著遠處高騰家族燈火通明的云闕大廈,"就像我們即將對高騰家的行動,既是給唐風的投名狀,也是在向整個龍京宣告——有些規(guī)矩,該變一變了。"
夜風呼嘯著灌進屋內(nèi),吹得燭火幾近熄滅。龍云飛望著上官如的背影,心中泛起一陣寒意。他忽然明白,自己和孫子,早已身不由己地卷入了這場橫跨千里的權力游戲之中。而在這場游戲里,沒有絕對的贏家,只有活著的人,才能繼續(xù)走下去。
當?shù)谝豢|月光爬上屋檐時,上官如的聲音再次響起:"準備吧。子時行動。"話語落下的瞬間,窗外的銀杏葉突然被狂風卷起,在空中盤旋成一個巨大的旋渦,仿佛預示著一場即將席卷龍京的風暴。
穿過三重垂花門,他的靴跟叩擊著濕漉漉的青磚,每一步都像是在丈量生死。兩名影衛(wèi)無聲無息地從月洞門轉(zhuǎn)出,腰間纏著浸過蛇毒的軟劍,面罩下的呼吸凝成白霧。"通知暗堂,啟動'夜梟'計劃。"上官如在回廊拐角頓住,目光掃過遠處高騰家族燈火通明的云闕大廈,"記住,子時三刻前必須控制住所有通訊節(jié)點。"
"家主,各路人馬已就位。"心腹管家捧著鎏金托盤疾步而入,盤中的青銅令牌刻著展翅的夜梟,正是發(fā)動絕殺的信物。上官如將令牌握在掌心,冰涼的金屬觸感讓他想起二十年前那個雪夜。那時他還是個跪在祠堂的少年,父親臨終前將這枚令牌塞進他手里,說"真正的強者,永遠讓對手先出招"。
"傳我命令。"上官如將令牌重重拍在沙盤上,震得代表高騰家族的紅點劇烈震顫,"第一組,切斷云闕大廈的電力與通訊;第二組,突襲地下金庫;第三組......"他的聲音陡然冷冽,"給我把高騰家那幾個最囂張的子弟,從頂層宴會廳扔下來。"
子夜鐘聲響起時,龍京的雨勢驟然轉(zhuǎn)急。云闕大廈頂層的水晶吊燈下,高騰家族的三公子正摟著舞女豪飲,鑲嵌貓眼石的酒杯突然在手中炸裂。緊接著,整座大廈陷入一片漆黑,尖叫聲與槍聲幾乎同時響起。數(shù)十道黑影破窗而入,他們腰間的夜梟紋章在應急燈下若隱若現(xiàn),手中淬毒的匕首專取下三路關節(jié)。
上官如站在白鷺山莊的觀星臺上,望遠鏡里,云闕大廈的玻璃幕墻正不斷炸開血花。當看到高騰家主被倒吊在三十三層外時,他終于放下望遠鏡,端起早已涼透的普洱。茶湯表面漂浮的茶葉,此刻倒像是那些在權力旋渦中掙扎的人。
"家主,行動成功。"通訊器里傳來玄衣沙啞的聲音,背景中混著零星槍響,"不過......高騰家二少爺在突圍時,被神秘人救走了。"